華清池湖心島上，灰被打得半死，他沒反抗，就半躺在冰冷的地方不動彈。

陸水棲他們沒殺他，因為現在他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。

他原本打算趁機離開的，卻發現自己身邊居然蹲了大大小小數不清的青蛙，他一動，就有青蛙呱的叫了一聲。

這是要監視他？

正想著，就見那發出聲音的青蛙呱了一聲後啪的一下吐了一口水，正好吐到他臉上。

他們沒殺死他。

卻喊了一群青蛙來吐他口水，灰覺得自己應該很憤怒，然受了幾下後他臉上又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微笑，隨後直接倒地上，心想，“愛吐吐吧。”

當初走錯一步，內心就有些後悔的，哪怕此前去水木宮匯報桃寶兒的消息，他也是撿不重要的說，但這次，他若是不說，等以後水木宮的知道了，他小命都難保，再加上，他心裏頭是占在青霜那邊的，明明不是白曄上仙，為何要留下？

正想著，忽然聽到蛙叫聲變得急促了一些，而那些口水，反而有大半沒落到他身上，灰睜眼，就看到小白鴿蹲在他旁邊，也沒把他遮完，就是跟他並排呆在一起，也不說話，就那麽被吐了一身的水。

“你來做什麽？”

“你做了壞人，要受懲罰，我跟你一起。”小白鴿說。

他楞了一下，“我是內奸了，你還要跟我在一起，是因為你愛我嗎？”

愛是什麽？因為喜歡一個人就能不分對錯？

就好比桃寶兒明明知道對方一身血腥氣分明是暗族，而這暗族在城墻外還擊殺了不少仙族，她依然要不顧一切地跟他相親相愛。

這樣的愛，難道不自私嗎？

他對小白鴿並不好，僅僅只是把她帶進了華清池，都是華清池的妖修將她養好陪她玩的，就因為她愛自己，所以就不管華清池其他妖修被背叛的心痛了，直接站到他這邊？

如果這就是愛。

灰心想，那這棄他人不顧的愛可真自私，他沒被感動，反而內心極不認同。

“是啊。”小白鴿很自然地點頭。

聽到這個答案，灰對此嗤之以鼻。

然他聽到小白鴿繼續說道：“做錯事了就要改嘛。”她扭頭望他，“等下要是那些人要過來打桃寶兒相公，我們要過去幫忙，將功補過。”

“要是他們還不原諒我們，那……”

灰很認真地看著她。

就聽她繼續道：“那肯定是我們做得不夠好啊，還要繼續。”

不過她話鋒一轉，“但蠶說了，你可能不需要我們原諒。你想跟他們走，這是真的嗎？”

灰沒有回答。

他在想，不走，難道他還能留在華清池不成？他們願意重新接納他？

如果真的願意呢……

不知為何，本來躺在那兒心若死灰的他突然又有了一點兒希望，他當年走錯一步，就一直覺得無法回頭，害怕被他們知道真相，如今真的能有改過自新的機會嗎？

他深吸口氣，說：“可是我打不過那些人，幫不了忙，他們會殺死那個白曄。”

小白鴿楞住，她呆了片刻，眼淚瞬間滾出，聲音裏也帶了哭腔，“所以，桃寶兒的相公要死了嗎？”

她看向灰的眼神，也突然就充滿了失望。

灰不敢與那雙眼睛對視，他將手臂放在眼睛上擋住，不再聽不再看，仿佛華清池發生的一切，都與他無關了。

……

華清池上空，三位上仙聯手，已經將華清池湖心島上結界攻破。

白雪之中，那紅色光團裏不斷湧出的血氣，醺得人幾欲作嘔，那是屬於暗族的血肉氣息，經歷過曾經那場大戰的人都知曉這氣息，知道那是暗族無疑。

“你看，那血氣凝聚成形，是暗族皇族才有的霧獸！”

“蒼嵐，你還在等什麽，難不成，都這樣了你還覺得他是白曄！”

“華清池的妖修速速離開，若有阻攔，便以通敵論處！”

龜祖宗一時都有些拿不定主意。

其他的妖修完全搞不清楚狀況，大家紛紛看向陸水棲和雲慧珍。

陸水棲小聲勸桃寶兒，“要不，你先過來。”

桃寶兒對周遭的一切聲音都毫無反應，她依舊抱膝坐地，手肘撐在膝蓋上，手心捧著自己的臉，癡癡望著那血色光團，一遍一遍地報菜名兒。

她的眼裏，只有正在遭受痛苦的那個人。

“桃寶兒，滾開！”鳳璃呵斥，“難不成你要護住那暗族？”

三位上仙的視線頓時齊聚桃寶兒身上，儲炎直接擡手一抓，他袖間火龍飛舞，朝著桃寶兒飛旋而去，打算將人直接卷走，看到儲炎這個動作，鳳璃頓時搶先出招，金色鳳凰從天落下，鳳尾垂落時，一片火海如瀑墜落，將桃寶兒籠罩其中。

桃寶兒是桃木。

木畏火。

不管是儲炎還是鳳璃，一來就用的是火攻。

儲炎是想用火龍卷走，而鳳璃的火雨更加兇猛，一個不慎，就能將桃木徹底焚成灰燼。

他們倆出手太快，華清池的修士也就雲慧珍時刻警惕著，此刻雲慧珍驚得跳起來，然而她一個地仙能頂什麽事，只能叫道：“快幫忙呀。”

雲慧珍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蒼嵐。

天君是真龍，他擅長的法術為水和寒冰，正巧能解這無邊烈焰。

然天君紋絲不動。

雲慧珍眼睜睜看著火海落下，將桃寶兒吞噬其中，她眼圈一紅，整個人撲了出去，就要往火中跳，一邊撲一邊罵：“龜祖宗、陸水棲，你們也幹看著？”

她聲音發澀，聲嘶力竭地罵了一句，“男人都是烏龜王八蛋！”

就在即將跌落火海之時，雲慧珍發現自己頭發被拽住了。

對方很用力，拽得她頭皮都一麻。

扭頭，就見餘霄抱歉地看了她一眼，“你今天是原形，沒尾巴可以拽。”

餘霄把人拖住，用力往外一扔，接著手中長槍翻轉，沖那火海一槍紮了過去，將火海都一分為二，劈出了一條路。

此刻的餘霄，在雲慧珍眼裏無比的高大。

然餘霄是天仙，他雖能暫時分開火墻，但上方三位上仙還在，同時施壓之下，他整個人瞬間被壓住，噗通一聲跪倒在地。

典型的帥不過一瞬。

也就在這時，一個小白點兒忽然飛了過去，她引了一股水源，試圖去滅火。

可她修為太低了，還未靠近火海便再也堅持不住，渾身羽毛被烤焦，身子吧嗒一聲墜地。

落地時，它還吐了一口水，朝著那火海的方向。

“小白鴿！”

此起彼伏的喊聲，讓灰睜開眼。

他想，那傻鴿子又幹什麽了？

偏過頭去看了一眼，灰如遭雷劈，整個人瞬間僵住。

那只傻乎乎的小白鴿，被他一直羨慕追求的鳳凰涅槃真火，燒焦了。

她那麽拼命，是想為他，求得原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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